后脑炸裂的剧痛将苏惟瑾从混沌中拽醒。
“砰!”
柴房破门被粗暴踹开,刺眼阳光中,一个壮硕身影堵死门口。
“小杂种命挺硬啊?撞成这样都没死透?”
张家恶奴张奎双手抱胸,满脸横肉堆积着戏谑。
他故意用靴子踢飞地上杂物,刺耳声响在狭小空间回荡。
走到近前,他伸出粗壮手指,几乎戳到苏惟瑾鼻尖:
“怎么,还想当贞洁烈男?
能被我家少爷看上,是你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福分!”
那不只是物理的疼痛,更像是灵魂被强行塞进狭小容器的撕裂感。
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水,蛮横冲撞着他的意识。
大明,嘉靖元年,南直隶沭阳县。
苏小九,军户旁支遗孤,年方十六。
父母早亡,与十岁妹妹苏婉靠爷爷拉扯长大。
十日前爷爷撒手人寰,尸骨未寒,两个亲叔伯苏有才、苏有德便做局,欲将妹妹卖到张家为婢。
为保全妹妹,原身苏小九自愿代替妹妹被卖入同县富户张家,成了少爷张诚的“书童”。
可这“书童”之名,不过是块遮羞布!
记忆里那个肥头大耳、眼神淫邪的张家少爷张诚,是县城里出了名的纨绔,尤好凌虐清秀少年!
这分明是任其玩弄的“鸾童”!
原主性子刚烈,被毒打后拖进柴房,不甘受辱,趁看守不备,一头撞在房柱上,宁死不从!
“我……操!”
苏惟瑾猛地睁眼,吸入的却是混杂霉味、腐草和血腥气的浑浊空气。
985高校卷王,刚通宵肝完毕业论文,
眼一闭一睁,竟从社会主义接班人,
变成了大明嘉靖年间即将失身的……鸾童?!
这开局,简直是十八层地狱VIP直达通道!
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消散的瞬间——
一股清凉之感自眉心炸开,前世所学的浩瀚知识、高效学习方法论、批判性思维逻辑如同被激活的超级计算机,清晰无比地烙印脑海!
微积分与经典训诂学并行不悖,
现代政治经济学与古代策论相互印证,
高效记忆法与八股文结构分析同时运转…
这不是外挂系统,而是穿越带来的大脑超频状态!
前世作为高材生的全部知识储备与思维能力,
不仅完整保留,更在这个陌生时空里被强化到了极致!
张奎声如炸雷,脏兮兮的大手径直抓向苏惟瑾衣领:
“没死透就赶紧滚起来!
拾掇干净了,晚上乖乖去伺候少爷!
要是敢再寻死,老子就把你那水灵灵的妹妹也弄进来,让你们团圆!”
死亡的威胁与极致屈辱如冰水浇头,反而让苏惟瑾因穿越而混乱的大脑瞬间进入了奇异状态——超频!
来自现代的高等教育知识体系、逻辑思维能力和危机处理本能被瞬间激活、清晰无比。
硬抗?
这重伤虚弱的身体,不够张奎一巴掌拍的。
哀求?
原主的血岂不是白流了?
尊严何在?
唯有智取!攻心为上!
目标:张奎最在意的自身利益!
就在那令人作呕的手即将触碰到脖颈的刹那——
“奎爷!”
苏惟瑾猛地抬头。
脸色苍白如纸,
额角凝结骇人紫黑色血痂,
但那双原本应充满恐惧或绝望的眼睛,
此刻却亮得惊人,深邃、冰冷、平静,
甚至带着一丝…洞悉一切的嘲弄?
这反常到极点的眼神,
让凶悍的张奎动作下意识一顿,心里莫名一突。
苏惟瑾开口了,
声音因虚弱而沙哑,却异常清晰,
带着与年龄和处境完全不符的镇定,
每个字都像冰冷钉子:
“你是想挨少爷的鞭子,
还是想领少爷的赏钱?”
张奎一愣,随即像是听到天大笑话,
勃然作色:
“小畜生!你撞柱子把脑子撞傻了?
敢跟你奎爷故弄玄……”
“虚”字还没出口,
就被苏惟瑾更快更冷静的话语打断。
“少爷的癖好,奎爷你比我清楚。”
苏惟瑾语速平稳,却字字如刀,
精准剥开表象,直指核心。
“他就喜欢玩‘驯服’的调调,
越烈的马,骑起来越有劲,对不对?
但前提是,这马得是活的,能尥蹶子的!
而不是一具半死不活、
浑身血污腥臭,
拖到他面前只会倒胃口的尸体!”
他死死盯着张奎开始闪烁的眼睛,
声音压低,却更具穿透力:
“你现在把我这么拖过去,
少爷正高的兴致被你这盆冷水浇灭,
以他的脾气,你这身肥肉,够挨几鞭子?”
张奎脸上横肉抽搐了一下,
举到半空的手僵住了。
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张诚暴怒抽鞭子的场景,后背下意识一凉。
嚣张气焰好似被戳破的气球,瞬间泄了大半。
苏惟瑾乘胜追击,
抛出了无法拒绝的诱饵,
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为对方考虑的“诚恳”:
“给我打盆清水,找身干净衣服。
让我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。
精神头足了,在少爷面前才能‘演’得精彩,
少爷玩得尽兴了,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赏钱,
还能少了你奎爷的好处?”
他最后轻飘飘补了一刀,
彻底击溃张奎心理防线,
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“疑惑”:
“还是说,奎爷你就这么急着找不自在,
宁可挨鞭子,也要跟白花花的赏钱过不去?”
风险与收益,一目了然。
张奎脸上凶戾彻底被犹豫、
后怕和一丝贪婪取代。
他上下打量着苏惟瑾,
虽然狼狈,但底子确实清秀,
收拾干净了,绝对是少爷喜欢的类型。
要是真因为自己的莽撞坏了少爷兴致,那可就……
“啧…”
张奎悻悻放下手,气势全无,
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商量口吻。
“小…你小子,他妈的长了张巧嘴!
早这么明白事理,何苦受这罪?”
他转身朝外面吼了一嗓子,
声音都软了几分:
“老王头!死哪儿去了?
打盆干净水来!
再找身他能穿的小厮衣服!快点!”
吩咐完,他又回头瞪了苏惟瑾一眼,
但威胁的话已经没了底气:
“给老子老实点!
收拾干净了等着!
要是敢耍花样……”
后面的话却噎住了,没再说出来。
“奎爷放心,”
苏惟瑾垂下眼睫,
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寒芒,声音低顺。
“我……想通了。”
“哼!算你识相!”
张奎哼了一声,
像是为自己找补面子,
嘟囔着“早该如此”,
转身带上门,这次,却没再反锁。
柴房门关上刹那,
苏惟瑾紧绷神经一松,
冷汗瞬间浸透残破衣衫,
虚脱感夹杂剧痛再次袭来。
但他心中,却燃起一簇冰冷火焰。
第一关,过了!
用脑子,照着脸,
把这恶奴的嚣张气焰硬生生打了回去!
活下来了!
狗屁的鸾童!
老子是苏惟瑾!
来自二十一世纪,
拥有超频大脑的苏惟瑾!
张诚?张家?
还有那对卖侄求财的黑心叔伯!
你们给老子等着!
今日这撞柱之仇、折辱之恨,
他日必百倍偿还!
就在他强忍剧痛,
规划着如何利用这喘息之机时,
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脚步声,
一个怯生生的、压低的女声响起,
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:
“小九?小九你还在里面吗?
我……我给你偷拿了个饼……”
(记忆浮现:是张家后厨一个帮忙的姑娘,
好像叫……芸娘?
心地善良,原主饿极时曾得她偷偷接济过一两次。)
雪中送炭!
苏惟瑾压下翻涌情绪,用气声回应:
“芸……芸娘姐……我……我在……”
门缝下,一个温热甚至有些烫手的杂粮饼子
被小心翼翼地塞进来,滚落到干草堆上。
“快吃点……别……别饿坏了……”
女子声音带着哽咽,脚步声匆匆远去。
苏惟瑾抓起那块粗糙却无比珍贵的饼子,
狼吞虎咽塞进嘴里,
混合着血沫和泪水,艰难吞咽下去。
一股暖流伴随着食物下肚,
微微驱散寒冷和虚弱。
他看向那扇门,眼神锐利如刀,
又带着一丝复杂暖意。
今晚,张家这“龙潭虎穴”,他闯定了!
不仅要活下来,还要让那张诚,
为他的龌龊心思,付出代价!
而这悄然递来的饼子,
是否会成为他绝境中,
第一缕撬动命运的支点?

